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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的少女語帶笑意，聲音甜美，“這時候給我打電話，是要和我一起跨年嗎？”
令海洋暗暗松一口氣，萬幸四丫沒睡覺，省了好大工夫。
“新年快樂，萬事如意。”
四丫笑回：“新年快樂，大吉大利！”
“四丫，你是不是困了，跟我聊會天好不好？你要是覺得無聊我們玩成語接龍。”
“我不困啊，你聽我聲音多精神！玩唄！”四丫不明所以，反正要守歲，不如陪令海洋多聊會兒。
“那好，我開始了。”
“嗯！”
“事事順心。”
“心想事成。”
“成雙成對。”
一旁袁震沒耐心聽小孩子扯閑篇兒，聽了兩句就把電視機打開，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春節聯歡晚會。
“對……對……”四丫一時想不出來，道：“重來，你開的頭不好。恭喜發財。”
“四面楚歌。”
“什麽？你聽錯了吧，我說的是恭喜發財。”這哪對哪啊？大過年的他怎麽想到這麽不吉利的詞？
“我聽得非常清楚，我回的是四面楚歌。”令海洋快速重覆一遍，希望四丫能明白他的意思。話不能明說，他不信任袁震，同樣也擔心四丫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後，會和何姨一樣的態度勸他好好吃藥。
“……”四丫沈默一下，試探道：“險象環生？”
“是。”令海洋不知怎的，或許是四丫和他之間太過默契，默契到讓他在這種時候心跳加速，讓他心生喜悅。
四丫暗暗心驚，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令海洋話都不敢明說？！
她想起後世住家保姆背著父母虐待兒童之類的新聞屢見不鮮，又聯想到令海洋之前的話，難道是……
不管怎麽樣，天高皇帝遠，必須先讓令海洋回到父母身邊才行！
“你快回來吧，我想你了。要是有人攔著你，你就打電話報警，說他們拐賣兒童。打不了電話就喊就鬧，見人就說拐賣兒童也行，說著火了進賊了也行，總之鬧得越大越好，但是只能跟公安叔叔走，知道嗎？”過年的時候家家都有人，即使令海洋打不了電話，只要能驚動鄰居就等於驚動公安，公安局的人勢必會把令海洋送回原籍。
令海洋眼睛一亮，心中有了主意。
“嗯，我該吃飯啦，有空再聊，再見。”
“一切順利，再見。”
四丫剛掛上電話，張老太太和三丫就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。
“看我幹嘛？”
三丫道：“你個臭丫頭太壞了吧！給人家孩子出的什麽餿主意啊！人家招你惹你啦？”
張老太太不知平日裏萬分懂事的小孫女是怎麽了，她老人家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，只好道：“四丫，你要實在太膩得慌，明兒奶奶就留你大雲二雲姐擱家住兩天，跟你好好玩，咱可不能大過年給人家找事！”大閨女家的珍珠太嬌氣，指定不會住這的，就算住她也不讓，免得把她的四丫帶嬌氣了，她打心眼裏就不喜歡大閨女家的姑娘。
“找什麽事？”
這時二丫撩開大屋的門簾子，搭了一句話。
“關你什麽事！你剛幹什麽去了？！”四丫故意對二丫挑刺道，她剛剛忘了屋子裏還有奶奶和三丫，不過好在張來福和文秀雲在廚房裏洗漱，大屋裏這二位好糊弄，眼下只要過了二丫這關就行了。
二丫被四丫問的心裏一慌，面上就有些帶出來，失口道：“我、我剛拉肚子來著。”
“拉肚子？”四丫杏眼微瞇，看二丫的反應就知道她有貓膩，正好借題發揮道：“好哇！我去坑裏看看，要是啥都沒有我看你怎麽說！”邊說邊跳下床走到二丫身邊把她往屋子外面扯。
“放開，別拽我！再拽我可不客氣了！”
“敢跟我動手？你是不知道我張四丫的厲害！”
姐妹兩個撕扯著出了屋，張老太太和三丫對視一眼，異口同聲道：“不能讓她倆打起來！”
121大年三十除夕夜（3）
大除夕晚上，誰沒事找不素凈往茅坑跑。
四丫不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來，直接拽著二丫奔廂房走，到了門口一把把她推了進去。
“哎呦！”
張二丫慘叫一聲，好像是磕著哪了。
張來福聽見動靜從廚房探出頭，見四丫叉腰站在烏漆麻黑的廂房門口，還沒開口問這是啥情況，就被四丫指使道：“爸，提煤油燈來！”
張來福轉身去拿煤油燈，和文秀雲一前一後出來，走到四丫身邊，問道：“咋？進賊了？我剛好像聽見你二姐的音兒了。”
“進啥賊，四丫和二丫打起來了！”說話的是張老太太，她推開攙扶她的三丫，道：“快去看看你二姐咋樣。”可千萬別有啥事，否則四丫少不了她爹一頓罵。
三丫才邁步，四丫就已拿過張來福手裏的燈進了廂房。
廂房內有了光亮，幾人漸漸看清裏面的情形，二丫垂頭捂著肚子坐在地上，嘶嘶倒抽涼氣兒。
文秀雲見狀趕緊沖過去扶她，“二丫，咋了，磕到哪了？”
二丫只搖頭，不說話。
四丫把煤油燈放在桌上，環視四周，見原本立在窗臺角上的那卷對聯此時濕噠噠的躺倒在小水灘中，卷身一半垂下窗臺，滴滴答答的水滴沿著墻面向下畫出一到線，不由怒上心頭。
“她能磕到哪？離桌子八丈遠，磕也是磕到胳膊肘膝蓋這種摔倒時支撐身體的地方，做戲動動腦子，真當……”四丫想說真當姑奶奶跟你一樣智障，可氣焰太過拉不到同情票，於是收了收語氣，道：“真當家裏人關心則亂，不明是非了嗎？”
四丫話說的有理有據，眾人一聽就明白。可這也不能當成她平白無故推她二姐的理由啊！
“那你也不能推你二姐啊，有話好好說，快給你二姐道歉！”一家子都寵四丫，四丫的脾氣秉性越來越霸道，文秀雲怕溺子如殺子，還是趁早板板四丫的性子才好。
張來福沒把姐倆拌嘴吵架當回事，和稀泥道：“姐倆間小打小鬧有啥的，得了，二丫快起來，地上涼。”說著彎腰拉二丫起來。
呵，心都偏到太平洋了！
二丫擡頭怒視張來福，一把拍開他的手，冷冷道：“我自己能起來。”
張來福楞住，沒想到二閨女會用這種眼神看他，他當爹的哪對不起她了？全村哪個人不知道他張來福疼閨女啊！
“二姐先別委屈，這事兒沒完呢！”四丫伸手指向窗臺，道：“我打算明天送給林老師的對聯，怎麽成這樣了，你是不是得給我個解釋？”
大家順著四丫指的方向看去，瞬間都冒起火了。
二丫辯解道：“一家六口人，你憑什麽認定是我做的？！說不定就是你自己弄濕的誣賴到我身上！要不然就是有人看不慣你，故意弄壞對聯，知道你怎樣都會怪到我頭上的！”
這話不說還好，一說老張家的長輩更氣了。不論旁的，二丫把自己姐妹想的也忒壞了！
“放屁！家裏除了你跟四丫不好，還有誰跟四丫不好？！”三丫氣急敗壞道，二丫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她栽贓嫁禍給她的。
二丫笑道：“前兩天你不是還和我說過四丫壞話來著嗎？”
三丫一時慌了，急道：“我那叫壞話嗎？我說的是事實！再說了也是你先起的頭！”說著看向四丫，解釋道：“四丫，你聽我說。我當時就是氣奶奶給你的紅包大，發兩句牢騷。我沒單說你，我還說大雲二雲珍珠他們來著！”
二丫道：“對，說四丫算什麽，你還沒少抱怨奶奶呢！”
“嘿？合著我給你紅包還給出錯來了？”張老太太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，擡手就去擰三丫的耳朵。
好不要臉的一招禍水東引。
四丫冷笑一聲，快步走到張老太太身邊，第一時間將沒心沒肺的三丫推到一邊解救出來。
“居家過日子，哪有不磕磕碰碰的。但張二丫和張三丫的事不一樣，今天不把張二丫內心邪惡的小火苗掐滅在搖籃裏，往小了說是禍家之源，往大了說就是危害社會！”
四丫說的義正言辭，大有大義滅親的架勢，一家子不禁都有點懵。
張來福道：“咋、咋你還要批鬥你二姐啊？這年頭不興批鬥人了。”
二丫氣笑了，心道四丫真把自己當根蔥了！她利落的從地上站起身，走近幾步，指著四丫的腦門道：“你有什麽證據那春聯就是我弄壞的？你要能拿出讓我心服口服的證據，我憑你怎麽處置！”
“證據？”四丫打開二丫的手，邊說邊走到窗臺，兩根白皙的手指沾沾汪在臺面上水，舉起來給二丫看：“天氣這麽冷，廂房裏沒爐子，三個小時內肯定會結冰，這上面的水沒結冰，觸手也沒那麽冷，顯然是剛澆上去沒多久。這三小時裏，我們家的人一開始都在大屋，後來出去的人有爸媽，然後就是你了。”
二丫細長的指甲掐入掌心，她不死心道：“是我先出去的爸媽後出去的，你不是說上面的水沒澆上去多久嗎？”
蠢貨。
收拾二丫，四丫都覺得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。
“你的意思是水是爸媽澆上去的？如果爸媽不想讓我送林老師禮物，根本就不會讓我買對聯！”四丫面露嘲諷，“當然，你也可以硬說有這個可能。因為在你這個米蟲眼中，幾毛錢的對聯又算的上什麽呢？呵呵，這就是以米蟲之心度辛苦勞動者之腹。”
“你個死丫頭，有啥你們姐倆打一架，咋還糟盡開東西了！”張老太太氣的照著二丫腦袋上扇了幾巴掌。
張來福在四丫說著話的時候就滿屋的尋麽趁手的家夥，他看二丫這孩子是不打不行了。
一而再再而三做出這種不顧手足親情的事，先是大丫再是四丫，文秀雲不知道二丫咋會變成這樣。她沒心力再護著二丫，打就讓她奶奶讓她爹打吧！
“好好好！是我做的！你們要打就打！有本事打死我！讓老張家過年先死一口子才好呢！”二丫辯無可辯，滿肚的苦楚滿心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，放聲大哭。
122坐火箭也沒有那麽快
大年初一，因張老太太跟老兒子張來福過，所以每年各家都要先上張來福這來拜年，順便吃頓團圓飯。等吃好飯，下午張來福再帶著孩子去兄姐家串個門，來來回回一天拜年的任務算完成了。
紅包給的豐厚，飯桌上都是硬菜，這頓團圓飯吃的是實打實的熱鬧歡喜。
“來福，這沒外人，你跟咱們說實話，你是不是有啥發財的路子了？”張來貴半瓶子白酒下肚，喝得舌頭都大了，還不忘套張來福的話。
“就是，打仗親兄弟，上陣父子兵。再不濟我和大哥還有把子力氣，能幫你幹點啥就幹點啥。”鐵柱爹給張來福滿上酒，面上和張來福親熱，心裏卻是十分眼紅。
張來福有些飄飄然，笑道：“我能有啥發財的路子，要真有也是老本行，賭唄！”
鐵柱爹以為他不肯說實話，道：“我前些日子聽說大丫對象去縣城開診所了？老鄭家窮的就差喝西北風了哪來的錢開診所？還不是要靠老丈人家！”
言下之意，老張家日子比老鄭家強不了多少，老張家又是哪裏來的錢？
張來福聽明白了，道：“我們大丫辦酒席收的份子錢拿給他們小兩口開診所了。”
“啊？”份子錢收的都是老張家這邊的，張紅鳳一聽笑了，“那不成倒貼了嘛！要我說閨女不能擱著，擱來擱去，就不值錢了！不過也分人，有人命好歲數大點也能找到好戶。”她還記著張青鳳不把王豐收介紹給自己家珍珠的仇，連帶之前張來福不給鐵柱電話機娶媳婦的仇，大丫喜事那天她就裝病沒來，現在終於逮著機會出這口氣了。
此話一出，沒等旁人掉臉，鐵柱爹先急了，指著張紅鳳的鼻子道：“你會說話嗎？不會說話就閉嘴！吃都堵不上你的嘴！”他倒不是維護大丫，只是還沒套出張來福的話就先惹惱他，更打聽不出什麽了。
張紅鳳撇撇嘴，從盆裏撈出根雞爪接著啃。
“誒大姐夫，你甭數落我大姐，她就那個脾氣，心直口快我知道。”張來福心裏雖也不痛快，但不好讓大姐太過下不來臺。他繼續道：“我張來福不是嫌貧愛富的人，只要鄭輝煌對大丫好，我給他花個錢投個資算啥，裏外裏也沒便宜外人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
鐵柱爹尋思上次大丫的喜酒村裏沒少來人，大家夥看村長和那戶城裏人的面子，有沒有人情份往的都過來捧場了，份子錢也都盡量往多裏隨，按張來福的說法也說得通。可他錢都給閨女女婿了，哪來的錢買這麽多年貨，包這麽大的紅包呢？難道老太太手裏還有存興？
鐵柱爹正疑惑著，張來福自己就說了：“份子錢給他們了，我手裏一分沒留。趕巧我疼女婿，老天爺疼我。田壩子村有個新開的賭點，我這常混跡賭桌的人知道，只要它是新開的，為了招攬人，咋都會讓你贏個幾把！那天我和幾個挺好不錯的頂門兒去了，連贏五把！嘿！六十塊錢不到半小時就到手啦！”
“啥？你還敢往田壩子跑？”張來貴驚道，田壩子的一大戶老王家兒子王豐收聽說就是讓大丫給方成了神經病，他賭癮可真大，要是讓人老王家逮著還能輕饒的了張來福？
“有啥不敢的，我又沒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。”張來福不愛提王豐收那茬，要不是那個倒黴催的，他大閨女能這麽潦草就嫁出去嘛！
王豐收的事也是張青鳳一塊心病，她怕沒眼色的大哥大嫂追著問不停，忙轉移話題道：“誒？咋沒看見二丫？”
大圓桌坐不下那麽多人，幾個大人上桌，孩子們要麽坐床上吃，要麽站櫃子跟前吃。一個個看過來，可不少了張二丫。
張老太太道：“那孩子昨晚上跟四丫打架，讓她爸打了一頓鎖屋裏了，崩管她！”
張青鳳嘆道：“不是我說你們，不能太慣著四丫，那哪能跟自己親姐姐打架，還是大年下的。孩子慣壞了管都不好管，現在眼裏沒她姐姐，以後眼裏就能沒你們。”
張老太太不愛聽，啪的把碗撂桌上，道：“你知道個啥！我們四丫最懂事了，不怕你們不愛聽，就算青鳳生養了，你們兄弟姐妹幾個的孩子加起來都不見得有她懂事！”
一旁坐在床上吃飯的三丫四丫相視一笑，在心裏暗爽。得虧張老太太會說話，本來能照著三小時吃的飯一個半小時就結束了。
等送走了這撥耷拉臉子的兒女孫兒，張老太太才反應過來，她可能惹眾怒了。
下午張來福領著妻女出去給親戚拜年，臨走時張老太太再三囑咐四丫，讓她去人家嘴甜點，替她奶奶好好找補找補。
四丫嘴上答應痛快，出了自家院門就跟父母請假，她不跟大部隊行動，要去給林老師拜年。不止今年，往後哪年她都不會去給那幾家白眼狼拜年，他們當不起。
“行，不去就不去。可不許在人家那吃飯，天黑前趕緊回家。”
張來福準了，文秀雲不好說啥，只得任四丫去了。
大樹家林老師的屋子布置的簡單雅致，門窗都貼了春聯掛貼，可大概是男主人不在的緣故，略顯一絲清冷。
“吃糖。”
林老師把茶果盤放到四丫手上，便拿起報紙坐在床上翻看，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。
她從前沒覺得，這兩天才發現四丫這個孩子城府極深，怕是大人都不能及。尤其現下，前些日子她們之間有意無意的疏離不信四丫心裏沒數，可四丫卻能跟沒事兒人似的見她面依舊親親熱熱，還單獨來給她拜年，更證實了她的看法。
“我二姐本來也該和我一起來給您拜年的，可她昨晚上不舒服，今天還在床上躺著呢，您多多體諒，我代表我們姐妹倆給您拜年了。”
四丫放下手中的茶果盤，端端正正的站在林老師面前說了兩句拜年的吉祥話。對於林老師那點念想，她本打算打太極冷處理，可現在令海洋那邊出了狀況，她就不得不積極修覆關系，希望可以在林老師這打探到多一些南都的消息。
林老師還當四丫故意不和二丫一起來，雖她不喜歡二丫，但更不喜歡心胸狹窄的人，聽四丫這麽說，她的臉色緩和了些，剛要回句吉祥話，院子裏忽然熱鬧起來。
“林老師，快出來！看誰回來了！”
院子裏值班的小公安話音剛落，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喊道：“老林！”
林老師驚喜的沖出屋去，四丫看著林老師的背影，一頭霧水。
昨天晚上令海洋還跟她神秘兮兮的通電話，今天他們就回來了？
坐火箭也沒有那麽快啊！
123徐露露
徐大夫回來了，跟著他一起回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漂亮的小姑娘。小姑娘名叫徐露露，和四丫差不多大，是徐大夫大哥家的孫女兒。
林老師看到徐家人的架勢，心中五味陳雜。看來老徐這趟回去，又被徐家老大說服了，收養四丫的事兒徹底沒希望了。
當年徐大夫和林老師主張丁克，年輕時候不顯，歲數大了就覺得寂寞，想要孩子要不成，便移情到徐家老大的孫女兒徐露露身上。可徐露露爺爺奶奶父母都健在，再喜歡這孩子也不能時常陪伴他們兩口子膝下，他們便決定領養一個孩子，誰知立即遭到全家反對。公婆拿孝字壓著他們，說年輕時候父母求他們生他們不生，現在卻要將徐家的產業便宜給沒有血緣關系的人，公婆說什麽也不會答應。
其實林老師心裏清楚，徐家產業是小，林家產業才是大，但對於生兒育女這件事她確實虧欠了徐家，所以不想過多糾纏。徐家老大跟著勸，徐露露父母跟著哄，直說老大家的子孫就是徐大夫夫妻的子孫，將來一樣給他們二人盡孝，最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。
“露露，一道上鬧著想二祖母，怎麽見面了反倒不說話了？”中年女人說著把懷裏的小姑娘放到地上，向林老師推了一把。
徐露露有些怯怯的，回頭看看父親母親，這才向林老師走去。
“二祖母好。”
“露露好。”林老師微笑摸摸徐露露的頭，態度並不熱絡。
徐露露似乎是膽子大些了，一把握住林老師的手，道：“我記得小時候您常抱著我給我講童話故事。”
“你還記得呢，那時候你才多大。”
“記得呀，我記事早，您還誇過我早慧呢。”徐露露撲進林老師懷裏，仰著頭嬌憨道：“二祖母現在還抱得動露露嗎？”
“露露，別磨你二祖母！”
徐露露父親上前要攔，徐露露母親拉住他，道：“露露跟二祖母比跟她祖母都親呢！”
徐大夫笑著附和道：“是呀，沒關系，趁她二祖母能抱動的時候多抱抱，再過幾年可就不行嘍。”
徐露露母親馬上道：“您說的哪裏話，您和二嬸身體健康，看著比我們兩口子大不了多少，要說抱不動的事，起碼要三十年後再說！”
林老師不想再聽徐家人無意義的對話，抱起徐露露，也不招呼他們，徑自走進屋子。
徐露露似乎察覺到林老師的不滿，小胳膊緊緊摟著林老師的脖子，越發乖巧了。
才進屋子，就碰上了正向外走的四丫。
徐露露低頭打量眼前模樣嬌艷個子高挑的小姑娘，見她同自己年歲差不多，知道這就是家大人口中的張四丫了。
“四丫妹妹好。”
張四丫一楞，笑道：“你好。”說完看了看林老師。
“四丫妹妹。”徐露露再開口時已帶了哭腔，道：“我這次來給你帶了好多兒畫書、布娃娃還有漂亮的裙子，我的好東西都給你，能不能求求你，不要搶我的二祖母？”
四丫露出個了然的神情，不為自己辯解，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：“嗯，你只要做個好孩子，誰都搶不走長輩對你的疼愛。”說完又林老師道：“林老師，您這來親戚了，我一會和徐大夫打個招呼，就不打擾你們啦。”與其和林老師打探消息，不如直接跟徐大夫套話。
林老師沒想到徐露露能說出這樣的話，看來徐露露父母背後沒少教唆她。但更讓林老師沒想到的是四丫應對的如此大方得體，一瞬間又憶起四丫曾經的好。
既然兩頭都不願意，她又何苦呢。
林老師釋然了，師生情也好母女情也罷，她是沒法不喜歡四丫的，於是便不舍得放她回家，道：“晚上在林老師這吃吧，林老師給你坐好吃的。”
四丫搖搖頭拒絕了。
徐大夫回來了，那麽令海洋身邊的老人就只有何雨清和袁震，新人的話不好說。但新人想欺上瞞下很難，這需要博取令海洋父母無條件的信任。所以能讓令海洋忌憚的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何雨清和袁震。
何雨清的為人四丫是認可的，可袁震是服從何雨清安排的，他若想越過何雨清左右令海洋，除非……
“四丫！原來你也在呀！”徐大夫踏進屋子乍一見四丫便生起種虧欠和悲憫的心理，如果面前的小丫頭知道她與優渥富裕的生活擦肩而過，不知要怎樣的不甘。
跟在徐大夫身後的徐露露父母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四丫，見她過年了還穿著寒酸，便面露不屑。
“徐大夫好！叔叔阿姨好！新年快樂！”四丫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，無視中年夫妻不禮貌的眼神，直接向徐大夫問道：“徐大夫，令海洋什麽時候回來？怎麽去南都剪個頭發還要那麽久？”
徐大夫咳嗽一聲，慈愛的笑道：“海洋去南都可不止剪頭發那麽簡單，你小孩子不懂，天色不早，快回家吧。”說著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塞到四丫手裏，道：“來，過年了，這是徐大夫和林老師給你的壓歲錢，快收好！”
“謝謝徐大夫，謝謝林老師！”四丫知道問不出什麽，念了一串吉祥話便不卑不亢的收下壓歲錢，行止很是討喜。
五十塊錢的壓歲錢！
徐露露父母眼睛瞪得老大，這可相當於城市工人一個月的工資！這個張四丫真敢接著！
徐家產業在徐大夫這一輩一分為二還很可觀，但徐家老大有六個兒子兩個女兒，就算女兒不作數，六個兒子手裏也都落不下什麽了。何況五個手指頭長短不一，徐露露父母和徐露露正相反，不得長輩緣沒分著什麽，兩人的又都是普通職工，遂才打起了二叔家的主意，而這五十塊錢作為壓歲錢，可以說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。
徐露露母親默默走到林老師身邊，在她耳邊悄悄道：“二嬸，一碗米養恩人，一鬥米養仇人吶！”
林老師冷笑一聲，放下徐露露，道：“四丫，走，林老師送你出門。”
四丫離開大樹家時，外面忽起了好大的風。她小跑著回家，剛拉開自家院門，墻邊一顆老樹的枝幹哢嚓一下，折斷了。
124屋漏偏逢連夜雨（1）
老張家大屋，三丫四丫坐在床上陪張老太太玩梭胡（紙牌的一種玩法，類麻將）。
文秀雲站在爐子旁一邊看著粥鍋，一邊給四丫看牌。
“媽，我爸怎麽還不回來。”四丫問，不知怎的，心中隱隱的不踏實。
文秀雲無奈道：“你爸今晚上能回家住就不錯了，他在大爺家碰見你趙四叔，兩人不知道去誰家湊手了。”
聽出文秀雲語氣中的抱怨，張老太太白了兒媳婦一眼，道：“大過年的，他玩兩把牌都管。”
文秀雲道：“我不怕他玩牌，我怕明兒個大丫兩口子家來，他玩上癮趕不回來招待姑爺。”
張老太太道：“他那大人心裏能沒數啊？就你想著招待姑爺，他不想？姑爺是你一個人的？不也是他姑爺嘛！現在說這些有啥用，讓你們帶著四丫偏不帶，四丫要是一塊去了，她能讓他爸跟著趙四兒走才怪！”
哪是不帶四丫去拜年，是四丫自己不去啊！
文秀雲有苦說不出，可她挨數落總比孩子挨數落強。
“奶奶，是我要先去給林老師拜年的，沒成想從林老師家出來天就晚了，就沒去找我爸他們，我回來時不就跟您說了嘛！”四丫看奶奶又要跟她媽來勁，趕緊岔開話題，道：“對了媽，你和三姐回來時候註意到了嗎？咱家院墻邊的老樹，恁粗的大樹幹折了。”
文秀雲想起這茬就別扭，道：“不知哪家孩子那麽淘，沒事糟盡老樹幹啥，它歲數比我和你爸都大了。”
“不是哪家的孩子，我回來時剛好起風，風刮斷的。”
三丫噗嗤笑道：“胡扯，往常風刮的比今兒還邪乎它咋沒斷？我看就是你弄斷的，怕挨罵才說是風刮斷的！”
四丫笑道：“三姐你動動腦子再說話，那麽高的樹，冰天凍地的，我犯得上蹬梯爬高鼓搗它嘛，當柴火都不好燒。”
張老太太摸牌的手頓住，喃喃道：“風不邪乎，事兒邪乎。”
四丫沒聽清，剛要讓奶奶再說一遍，就聽哐啷一聲，嚇得娘幾個一激靈。
“咋回事，快出去瞅瞅！”
老的少的出了屋，就見小屋窗戶被砸的稀碎，玻璃片子掉滿地，大西北風嗚嗚的往屋子裏灌。
“給我開門。”
張二丫的聲音不大，卻足以讓屋外的幾人聽得清楚。
“給我開門，我不是你們老張家的人。”
“給我開門，開門！我要去找袁震！開門！你們憑什麽關著我！開門！”
張老太太的火蹭蹭往上冒，從身上翻找鑰匙，道：“三丫，去把火筷子給我拿來！”一時著急找不見鑰匙，便走到窗口，指著屋子裏面罵：“我今天打不死你！老張家沒有你這麽沒羞沒臊的閨女！袁震袁震，還想著袁震呢！你把他當寶，他把你當狗屁！他要心裏有你，咋不說讓他爸媽過來相看你？！不來看你就算了，咱家有電話也不說打個電話問問你的情況！說白了就是人家壓根沒跟自己爸媽提過你！想用幾件衣裳幾盒破雪花膏把你糊弄到手！到時候你們兩人一上炕，看人袁震還稀罕搭你不！”
文秀雲又氣又急，跺著腳道：“二丫，你到底要咋樣啊！你咋這麽不懂事！你是不是想氣死媽才甘心！”
老張家正準備攘內，外患又來了。
單薄的木板門被拍的山響，沒等四丫去開門，一眾人已經撞開門闖進來了，帶頭的人老張家都認得，正是李三元。
“哎呦不得了了，來人抄家啦！”張老太太見這陣仗腿都軟了，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喊。
“嘿呀瞧您說的，誰抄您家啦。這是咋回事啊？窗戶咋碎了？”李三元笑呵呵的繞過碎玻璃，慢慢悠悠的朝四丫走去。
文秀雲把四丫護在身後，警惕的看著他，大著膽子道：“李三元，你們這是幹啥？憑啥闖我們家？！”
“嬸子別怕，是我們工商局的人來跟你調查一下情況。”
四丫躲在文秀雲身後打量李三元帶來的這幫人，穿衣打扮氣質確實是給公家辦事的，而非哪找來的小混混。看來李三元是有備而來啊……
“李三元！你、你不能這麽欺負人……”三丫眼含淚珠看著李三元，手裏緊緊攥著火筷子，手足無措的模樣可憐又可愛。
李三元淡淡看三丫一眼，眼神裏無半點兒情誼，“三丫妹，我可不敢欺負你們，不過公事公辦罷了。”說完對四丫招招手，道：“四丫，乖，來三元哥這。”
四丫看也不看李三元，眼神在工商局的人身上掃了一圈，最終停留在一個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身上，對他笑道：“叔叔，你們來調查什麽情況？”她沒判斷錯的話，中年男人才是說話主事的那個。
中年男人見她一個小丫頭倒比大人鎮定，很給面子答道：“你母親在三水鎮擺地攤違規經營，有沒有這麽個事？”
張老太太一聽，立刻道：“那您可找錯人啦！攤主是我們村的韓高粱，我兒媳婦就是給他看攤的！秀雲，你快跟公家人說清楚啊！”
文秀雲吱唔著不敢說話，張老太太還不知道內情，她和韓高粱是合夥人，黑紙白字簽了合同，她就是想甩也甩不幹凈責任，更何況韓高粱一家對她那麽好，她不能這麽辦事。
中年男人不耐煩道：“我不管你們是雇傭關系還是啥關系，群眾反應擺攤的人是小王村的文秀雲，我們就只找文秀雲。”
“哎呀當官的不講理，老百姓沒活路啦！嗚嗚嗚！”張老太太躺在地上撒潑打滾。
文秀雲被張老太太這麽一攪和腦子更亂了，她一邊拉婆婆，一邊向中年男人求情道：“我都好長時間沒擺攤了，您看能不能讓我認個錯，寫個檢查……”
“嬸子，這可不是認錯寫檢查就能完事兒的。不過……”李三元看向四丫，故意賣個關子，他不信這時候張四丫還不來服軟求他。
“叔叔，是有這麽個事。”四丫依舊連個眼神都沒給李三元，她向中年男人走了兩步，道：“既然我們違規擺攤了，您就照章辦事，我們絕無二話，積極配合您的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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令海洋暗暗松一口氣，萬幸四丫沒睡覺，省了好大工夫。
“新年快樂，萬事如意。”
四丫笑回：“新年快樂，大吉大利！”
“四丫，你是不是困了，跟我聊會天好不好？你要是覺得無聊我們玩成語接龍。”
“我不困啊，你聽我聲音多精神！玩唄！”四丫不明所以，反正要守歲，不如陪令海洋多聊會兒。
“那好，我開始了。”
“嗯！”
“事事順心。”
“心想事成。”
“成雙成對。”
一旁袁震沒耐心聽小孩子扯閑篇兒，聽了兩句就把電視機打開，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春節聯歡晚會。
“對……對……”四丫一時想不出來，道：“重來，你開的頭不好。恭喜發財。”
“四面楚歌。”
“什麽？你聽錯了吧，我說的是恭喜發財。”這哪對哪啊？大過年的他怎麽想到這麽不吉利的詞？
“我聽得非常清楚，我回的是四面楚歌。”令海洋快速重覆一遍，希望四丫能明白他的意思。話不能明說，他不信任袁震，同樣也擔心四丫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後，會和何姨一樣的態度勸他好好吃藥。
“……”四丫沈默一下，試探道：“險象環生？”
“是。”令海洋不知怎的，或許是四丫和他之間太過默契，默契到讓他在這種時候心跳加速，讓他心生喜悅。
四丫暗暗心驚，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令海洋話都不敢明說？！
她想起後世住家保姆背著父母虐待兒童之類的新聞屢見不鮮，又聯想到令海洋之前的話，難道是……
不管怎麽樣，天高皇帝遠，必須先讓令海洋回到父母身邊才行！
“你快回來吧，我想你了。要是有人攔著你，你就打電話報警，說他們拐賣兒童。打不了電話就喊就鬧，見人就說拐賣兒童也行，說著火了進賊了也行，總之鬧得越大越好，但是只能跟公安叔叔走，知道嗎？”過年的時候家家都有人，即使令海洋打不了電話，只要能驚動鄰居就等於驚動公安，公安局的人勢必會把令海洋送回原籍。
令海洋眼睛一亮，心中有了主意。
“嗯，我該吃飯啦，有空再聊，再見。”
“一切順利，再見。”
四丫剛掛上電話，張老太太和三丫就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。
“看我幹嘛？”
三丫道：“你個臭丫頭太壞了吧！給人家孩子出的什麽餿主意啊！人家招你惹你啦？”
張老太太不知平日裏萬分懂事的小孫女是怎麽了，她老人家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，只好道：“四丫，你要實在太膩得慌，明兒奶奶就留你大雲二雲姐擱家住兩天，跟你好好玩，咱可不能大過年給人家找事！”大閨女家的珍珠太嬌氣，指定不會住這的，就算住她也不讓，免得把她的四丫帶嬌氣了，她打心眼裏就不喜歡大閨女家的姑娘。
“找什麽事？”
這時二丫撩開大屋的門簾子，搭了一句話。
“關你什麽事！你剛幹什麽去了？！”四丫故意對二丫挑刺道，她剛剛忘了屋子裏還有奶奶和三丫，不過好在張來福和文秀雲在廚房裏洗漱，大屋裏這二位好糊弄，眼下只要過了二丫這關就行了。
二丫被四丫問的心裏一慌，面上就有些帶出來，失口道：“我、我剛拉肚子來著。”
“拉肚子？”四丫杏眼微瞇，看二丫的反應就知道她有貓膩，正好借題發揮道：“好哇！我去坑裏看看，要是啥都沒有我看你怎麽說！”邊說邊跳下床走到二丫身邊把她往屋子外面扯。
“放開，別拽我！再拽我可不客氣了！”
“敢跟我動手？你是不知道我張四丫的厲害！”
姐妹兩個撕扯著出了屋，張老太太和三丫對視一眼，異口同聲道：“不能讓她倆打起來！”
121大年三十除夕夜（3）
大除夕晚上，誰沒事找不素凈往茅坑跑。
四丫不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來，直接拽著二丫奔廂房走，到了門口一把把她推了進去。
“哎呦！”
張二丫慘叫一聲，好像是磕著哪了。
張來福聽見動靜從廚房探出頭，見四丫叉腰站在烏漆麻黑的廂房門口，還沒開口問這是啥情況，就被四丫指使道：“爸，提煤油燈來！”
張來福轉身去拿煤油燈，和文秀雲一前一後出來，走到四丫身邊，問道：“咋？進賊了？我剛好像聽見你二姐的音兒了。”
“進啥賊，四丫和二丫打起來了！”說話的是張老太太，她推開攙扶她的三丫，道：“快去看看你二姐咋樣。”可千萬別有啥事，否則四丫少不了她爹一頓罵。
三丫才邁步，四丫就已拿過張來福手裏的燈進了廂房。
廂房內有了光亮，幾人漸漸看清裏面的情形，二丫垂頭捂著肚子坐在地上，嘶嘶倒抽涼氣兒。
文秀雲見狀趕緊沖過去扶她，“二丫，咋了，磕到哪了？”
二丫只搖頭，不說話。
四丫把煤油燈放在桌上，環視四周，見原本立在窗臺角上的那卷對聯此時濕噠噠的躺倒在小水灘中，卷身一半垂下窗臺，滴滴答答的水滴沿著墻面向下畫出一到線，不由怒上心頭。
“她能磕到哪？離桌子八丈遠，磕也是磕到胳膊肘膝蓋這種摔倒時支撐身體的地方，做戲動動腦子，真當……”四丫想說真當姑奶奶跟你一樣智障，可氣焰太過拉不到同情票，於是收了收語氣，道：“真當家裏人關心則亂，不明是非了嗎？”
四丫話說的有理有據，眾人一聽就明白。可這也不能當成她平白無故推她二姐的理由啊！
“那你也不能推你二姐啊，有話好好說，快給你二姐道歉！”一家子都寵四丫，四丫的脾氣秉性越來越霸道，文秀雲怕溺子如殺子，還是趁早板板四丫的性子才好。
張來福沒把姐倆拌嘴吵架當回事，和稀泥道：“姐倆間小打小鬧有啥的，得了，二丫快起來，地上涼。”說著彎腰拉二丫起來。
呵，心都偏到太平洋了！
二丫擡頭怒視張來福，一把拍開他的手，冷冷道：“我自己能起來。”
張來福楞住，沒想到二閨女會用這種眼神看他，他當爹的哪對不起她了？全村哪個人不知道他張來福疼閨女啊！
“二姐先別委屈，這事兒沒完呢！”四丫伸手指向窗臺，道：“我打算明天送給林老師的對聯，怎麽成這樣了，你是不是得給我個解釋？”
大家順著四丫指的方向看去，瞬間都冒起火了。
二丫辯解道：“一家六口人，你憑什麽認定是我做的？！說不定就是你自己弄濕的誣賴到我身上！要不然就是有人看不慣你，故意弄壞對聯，知道你怎樣都會怪到我頭上的！”
這話不說還好，一說老張家的長輩更氣了。不論旁的，二丫把自己姐妹想的也忒壞了！
“放屁！家裏除了你跟四丫不好，還有誰跟四丫不好？！”三丫氣急敗壞道，二丫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她栽贓嫁禍給她的。
二丫笑道：“前兩天你不是還和我說過四丫壞話來著嗎？”
三丫一時慌了，急道：“我那叫壞話嗎？我說的是事實！再說了也是你先起的頭！”說著看向四丫，解釋道：“四丫，你聽我說。我當時就是氣奶奶給你的紅包大，發兩句牢騷。我沒單說你，我還說大雲二雲珍珠他們來著！”
二丫道：“對，說四丫算什麽，你還沒少抱怨奶奶呢！”
“嘿？合著我給你紅包還給出錯來了？”張老太太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，擡手就去擰三丫的耳朵。
好不要臉的一招禍水東引。
四丫冷笑一聲，快步走到張老太太身邊，第一時間將沒心沒肺的三丫推到一邊解救出來。
“居家過日子，哪有不磕磕碰碰的。但張二丫和張三丫的事不一樣，今天不把張二丫內心邪惡的小火苗掐滅在搖籃裏，往小了說是禍家之源，往大了說就是危害社會！”
四丫說的義正言辭，大有大義滅親的架勢，一家子不禁都有點懵。
張來福道：“咋、咋你還要批鬥你二姐啊？這年頭不興批鬥人了。”
二丫氣笑了，心道四丫真把自己當根蔥了！她利落的從地上站起身，走近幾步，指著四丫的腦門道：“你有什麽證據那春聯就是我弄壞的？你要能拿出讓我心服口服的證據，我憑你怎麽處置！”
“證據？”四丫打開二丫的手，邊說邊走到窗臺，兩根白皙的手指沾沾汪在臺面上水，舉起來給二丫看：“天氣這麽冷，廂房裏沒爐子，三個小時內肯定會結冰，這上面的水沒結冰，觸手也沒那麽冷，顯然是剛澆上去沒多久。這三小時裏，我們家的人一開始都在大屋，後來出去的人有爸媽，然後就是你了。”
二丫細長的指甲掐入掌心，她不死心道：“是我先出去的爸媽後出去的，你不是說上面的水沒澆上去多久嗎？”
蠢貨。
收拾二丫，四丫都覺得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。
“你的意思是水是爸媽澆上去的？如果爸媽不想讓我送林老師禮物，根本就不會讓我買對聯！”四丫面露嘲諷，“當然，你也可以硬說有這個可能。因為在你這個米蟲眼中，幾毛錢的對聯又算的上什麽呢？呵呵，這就是以米蟲之心度辛苦勞動者之腹。”
“你個死丫頭，有啥你們姐倆打一架，咋還糟盡開東西了！”張老太太氣的照著二丫腦袋上扇了幾巴掌。
張來福在四丫說著話的時候就滿屋的尋麽趁手的家夥，他看二丫這孩子是不打不行了。
一而再再而三做出這種不顧手足親情的事，先是大丫再是四丫，文秀雲不知道二丫咋會變成這樣。她沒心力再護著二丫，打就讓她奶奶讓她爹打吧！
“好好好！是我做的！你們要打就打！有本事打死我！讓老張家過年先死一口子才好呢！”二丫辯無可辯，滿肚的苦楚滿心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，放聲大哭。
122坐火箭也沒有那麽快
大年初一，因張老太太跟老兒子張來福過，所以每年各家都要先上張來福這來拜年，順便吃頓團圓飯。等吃好飯，下午張來福再帶著孩子去兄姐家串個門，來來回回一天拜年的任務算完成了。
紅包給的豐厚，飯桌上都是硬菜，這頓團圓飯吃的是實打實的熱鬧歡喜。
“來福，這沒外人，你跟咱們說實話，你是不是有啥發財的路子了？”張來貴半瓶子白酒下肚，喝得舌頭都大了，還不忘套張來福的話。
“就是，打仗親兄弟，上陣父子兵。再不濟我和大哥還有把子力氣，能幫你幹點啥就幹點啥。”鐵柱爹給張來福滿上酒，面上和張來福親熱，心裏卻是十分眼紅。
張來福有些飄飄然，笑道：“我能有啥發財的路子，要真有也是老本行，賭唄！”
鐵柱爹以為他不肯說實話，道：“我前些日子聽說大丫對象去縣城開診所了？老鄭家窮的就差喝西北風了哪來的錢開診所？還不是要靠老丈人家！”
言下之意，老張家日子比老鄭家強不了多少，老張家又是哪裏來的錢？
張來福聽明白了，道：“我們大丫辦酒席收的份子錢拿給他們小兩口開診所了。”
“啊？”份子錢收的都是老張家這邊的，張紅鳳一聽笑了，“那不成倒貼了嘛！要我說閨女不能擱著，擱來擱去，就不值錢了！不過也分人，有人命好歲數大點也能找到好戶。”她還記著張青鳳不把王豐收介紹給自己家珍珠的仇，連帶之前張來福不給鐵柱電話機娶媳婦的仇，大丫喜事那天她就裝病沒來，現在終於逮著機會出這口氣了。
此話一出，沒等旁人掉臉，鐵柱爹先急了，指著張紅鳳的鼻子道：“你會說話嗎？不會說話就閉嘴！吃都堵不上你的嘴！”他倒不是維護大丫，只是還沒套出張來福的話就先惹惱他，更打聽不出什麽了。
張紅鳳撇撇嘴，從盆裏撈出根雞爪接著啃。
“誒大姐夫，你甭數落我大姐，她就那個脾氣，心直口快我知道。”張來福心裏雖也不痛快，但不好讓大姐太過下不來臺。他繼續道：“我張來福不是嫌貧愛富的人，只要鄭輝煌對大丫好，我給他花個錢投個資算啥，裏外裏也沒便宜外人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
鐵柱爹尋思上次大丫的喜酒村裏沒少來人，大家夥看村長和那戶城裏人的面子，有沒有人情份往的都過來捧場了，份子錢也都盡量往多裏隨，按張來福的說法也說得通。可他錢都給閨女女婿了，哪來的錢買這麽多年貨，包這麽大的紅包呢？難道老太太手裏還有存興？
鐵柱爹正疑惑著，張來福自己就說了：“份子錢給他們了，我手裏一分沒留。趕巧我疼女婿，老天爺疼我。田壩子村有個新開的賭點，我這常混跡賭桌的人知道，只要它是新開的，為了招攬人，咋都會讓你贏個幾把！那天我和幾個挺好不錯的頂門兒去了，連贏五把！嘿！六十塊錢不到半小時就到手啦！”
“啥？你還敢往田壩子跑？”張來貴驚道，田壩子的一大戶老王家兒子王豐收聽說就是讓大丫給方成了神經病，他賭癮可真大，要是讓人老王家逮著還能輕饒的了張來福？
“有啥不敢的，我又沒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。”張來福不愛提王豐收那茬，要不是那個倒黴催的，他大閨女能這麽潦草就嫁出去嘛！
王豐收的事也是張青鳳一塊心病，她怕沒眼色的大哥大嫂追著問不停，忙轉移話題道：“誒？咋沒看見二丫？”
大圓桌坐不下那麽多人，幾個大人上桌，孩子們要麽坐床上吃，要麽站櫃子跟前吃。一個個看過來，可不少了張二丫。
張老太太道：“那孩子昨晚上跟四丫打架，讓她爸打了一頓鎖屋裏了，崩管她！”
張青鳳嘆道：“不是我說你們，不能太慣著四丫，那哪能跟自己親姐姐打架，還是大年下的。孩子慣壞了管都不好管，現在眼裏沒她姐姐，以後眼裏就能沒你們。”
張老太太不愛聽，啪的把碗撂桌上，道：“你知道個啥！我們四丫最懂事了，不怕你們不愛聽，就算青鳳生養了，你們兄弟姐妹幾個的孩子加起來都不見得有她懂事！”
一旁坐在床上吃飯的三丫四丫相視一笑，在心裏暗爽。得虧張老太太會說話，本來能照著三小時吃的飯一個半小時就結束了。
等送走了這撥耷拉臉子的兒女孫兒，張老太太才反應過來，她可能惹眾怒了。
下午張來福領著妻女出去給親戚拜年，臨走時張老太太再三囑咐四丫，讓她去人家嘴甜點，替她奶奶好好找補找補。
四丫嘴上答應痛快，出了自家院門就跟父母請假，她不跟大部隊行動，要去給林老師拜年。不止今年，往後哪年她都不會去給那幾家白眼狼拜年，他們當不起。
“行，不去就不去。可不許在人家那吃飯，天黑前趕緊回家。”
張來福準了，文秀雲不好說啥，只得任四丫去了。
大樹家林老師的屋子布置的簡單雅致，門窗都貼了春聯掛貼，可大概是男主人不在的緣故，略顯一絲清冷。
“吃糖。”
林老師把茶果盤放到四丫手上，便拿起報紙坐在床上翻看，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。
她從前沒覺得，這兩天才發現四丫這個孩子城府極深，怕是大人都不能及。尤其現下，前些日子她們之間有意無意的疏離不信四丫心裏沒數，可四丫卻能跟沒事兒人似的見她面依舊親親熱熱，還單獨來給她拜年，更證實了她的看法。
“我二姐本來也該和我一起來給您拜年的，可她昨晚上不舒服，今天還在床上躺著呢，您多多體諒，我代表我們姐妹倆給您拜年了。”
四丫放下手中的茶果盤，端端正正的站在林老師面前說了兩句拜年的吉祥話。對於林老師那點念想，她本打算打太極冷處理，可現在令海洋那邊出了狀況，她就不得不積極修覆關系，希望可以在林老師這打探到多一些南都的消息。
林老師還當四丫故意不和二丫一起來，雖她不喜歡二丫，但更不喜歡心胸狹窄的人，聽四丫這麽說，她的臉色緩和了些，剛要回句吉祥話，院子裏忽然熱鬧起來。
“林老師，快出來！看誰回來了！”
院子裏值班的小公安話音剛落，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喊道：“老林！”
林老師驚喜的沖出屋去，四丫看著林老師的背影，一頭霧水。
昨天晚上令海洋還跟她神秘兮兮的通電話，今天他們就回來了？
坐火箭也沒有那麽快啊！
123徐露露
徐大夫回來了，跟著他一起回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漂亮的小姑娘。小姑娘名叫徐露露，和四丫差不多大，是徐大夫大哥家的孫女兒。
林老師看到徐家人的架勢，心中五味陳雜。看來老徐這趟回去，又被徐家老大說服了，收養四丫的事兒徹底沒希望了。
當年徐大夫和林老師主張丁克，年輕時候不顯，歲數大了就覺得寂寞，想要孩子要不成，便移情到徐家老大的孫女兒徐露露身上。可徐露露爺爺奶奶父母都健在，再喜歡這孩子也不能時常陪伴他們兩口子膝下，他們便決定領養一個孩子，誰知立即遭到全家反對。公婆拿孝字壓著他們，說年輕時候父母求他們生他們不生，現在卻要將徐家的產業便宜給沒有血緣關系的人，公婆說什麽也不會答應。
其實林老師心裏清楚，徐家產業是小，林家產業才是大，但對於生兒育女這件事她確實虧欠了徐家，所以不想過多糾纏。徐家老大跟著勸，徐露露父母跟著哄，直說老大家的子孫就是徐大夫夫妻的子孫，將來一樣給他們二人盡孝，最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。
“露露，一道上鬧著想二祖母，怎麽見面了反倒不說話了？”中年女人說著把懷裏的小姑娘放到地上，向林老師推了一把。
徐露露有些怯怯的，回頭看看父親母親，這才向林老師走去。
“二祖母好。”
“露露好。”林老師微笑摸摸徐露露的頭，態度並不熱絡。
徐露露似乎是膽子大些了，一把握住林老師的手，道：“我記得小時候您常抱著我給我講童話故事。”
“你還記得呢，那時候你才多大。”
“記得呀，我記事早，您還誇過我早慧呢。”徐露露撲進林老師懷裏，仰著頭嬌憨道：“二祖母現在還抱得動露露嗎？”
“露露，別磨你二祖母！”
徐露露父親上前要攔，徐露露母親拉住他，道：“露露跟二祖母比跟她祖母都親呢！”
徐大夫笑著附和道：“是呀，沒關系，趁她二祖母能抱動的時候多抱抱，再過幾年可就不行嘍。”
徐露露母親馬上道：“您說的哪裏話，您和二嬸身體健康，看著比我們兩口子大不了多少，要說抱不動的事，起碼要三十年後再說！”
林老師不想再聽徐家人無意義的對話，抱起徐露露，也不招呼他們，徑自走進屋子。
徐露露似乎察覺到林老師的不滿，小胳膊緊緊摟著林老師的脖子，越發乖巧了。
才進屋子，就碰上了正向外走的四丫。
徐露露低頭打量眼前模樣嬌艷個子高挑的小姑娘，見她同自己年歲差不多，知道這就是家大人口中的張四丫了。
“四丫妹妹好。”
張四丫一楞，笑道：“你好。”說完看了看林老師。
“四丫妹妹。”徐露露再開口時已帶了哭腔，道：“我這次來給你帶了好多兒畫書、布娃娃還有漂亮的裙子，我的好東西都給你，能不能求求你，不要搶我的二祖母？”
四丫露出個了然的神情，不為自己辯解，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：“嗯，你只要做個好孩子，誰都搶不走長輩對你的疼愛。”說完又林老師道：“林老師，您這來親戚了，我一會和徐大夫打個招呼，就不打擾你們啦。”與其和林老師打探消息，不如直接跟徐大夫套話。
林老師沒想到徐露露能說出這樣的話，看來徐露露父母背後沒少教唆她。但更讓林老師沒想到的是四丫應對的如此大方得體，一瞬間又憶起四丫曾經的好。
既然兩頭都不願意，她又何苦呢。
林老師釋然了，師生情也好母女情也罷，她是沒法不喜歡四丫的，於是便不舍得放她回家，道：“晚上在林老師這吃吧，林老師給你坐好吃的。”
四丫搖搖頭拒絕了。
徐大夫回來了，那麽令海洋身邊的老人就只有何雨清和袁震，新人的話不好說。但新人想欺上瞞下很難，這需要博取令海洋父母無條件的信任。所以能讓令海洋忌憚的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何雨清和袁震。
何雨清的為人四丫是認可的，可袁震是服從何雨清安排的，他若想越過何雨清左右令海洋，除非……
“四丫！原來你也在呀！”徐大夫踏進屋子乍一見四丫便生起種虧欠和悲憫的心理，如果面前的小丫頭知道她與優渥富裕的生活擦肩而過，不知要怎樣的不甘。
跟在徐大夫身後的徐露露父母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四丫，見她過年了還穿著寒酸，便面露不屑。
“徐大夫好！叔叔阿姨好！新年快樂！”四丫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，無視中年夫妻不禮貌的眼神，直接向徐大夫問道：“徐大夫，令海洋什麽時候回來？怎麽去南都剪個頭發還要那麽久？”
徐大夫咳嗽一聲，慈愛的笑道：“海洋去南都可不止剪頭發那麽簡單，你小孩子不懂，天色不早，快回家吧。”說著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塞到四丫手裏，道：“來，過年了，這是徐大夫和林老師給你的壓歲錢，快收好！”
“謝謝徐大夫，謝謝林老師！”四丫知道問不出什麽，念了一串吉祥話便不卑不亢的收下壓歲錢，行止很是討喜。
五十塊錢的壓歲錢！
徐露露父母眼睛瞪得老大，這可相當於城市工人一個月的工資！這個張四丫真敢接著！
徐家產業在徐大夫這一輩一分為二還很可觀，但徐家老大有六個兒子兩個女兒，就算女兒不作數，六個兒子手裏也都落不下什麽了。何況五個手指頭長短不一，徐露露父母和徐露露正相反，不得長輩緣沒分著什麽，兩人的又都是普通職工，遂才打起了二叔家的主意，而這五十塊錢作為壓歲錢，可以說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。
徐露露母親默默走到林老師身邊，在她耳邊悄悄道：“二嬸，一碗米養恩人，一鬥米養仇人吶！”
林老師冷笑一聲，放下徐露露，道：“四丫，走，林老師送你出門。”
四丫離開大樹家時，外面忽起了好大的風。她小跑著回家，剛拉開自家院門，墻邊一顆老樹的枝幹哢嚓一下，折斷了。
124屋漏偏逢連夜雨（1）
老張家大屋，三丫四丫坐在床上陪張老太太玩梭胡（紙牌的一種玩法，類麻將）。
文秀雲站在爐子旁一邊看著粥鍋，一邊給四丫看牌。
“媽，我爸怎麽還不回來。”四丫問，不知怎的，心中隱隱的不踏實。
文秀雲無奈道：“你爸今晚上能回家住就不錯了，他在大爺家碰見你趙四叔，兩人不知道去誰家湊手了。”
聽出文秀雲語氣中的抱怨，張老太太白了兒媳婦一眼，道：“大過年的，他玩兩把牌都管。”
文秀雲道：“我不怕他玩牌，我怕明兒個大丫兩口子家來，他玩上癮趕不回來招待姑爺。”
張老太太道：“他那大人心裏能沒數啊？就你想著招待姑爺，他不想？姑爺是你一個人的？不也是他姑爺嘛！現在說這些有啥用，讓你們帶著四丫偏不帶，四丫要是一塊去了，她能讓他爸跟著趙四兒走才怪！”
哪是不帶四丫去拜年，是四丫自己不去啊！
文秀雲有苦說不出，可她挨數落總比孩子挨數落強。
“奶奶，是我要先去給林老師拜年的，沒成想從林老師家出來天就晚了，就沒去找我爸他們，我回來時不就跟您說了嘛！”四丫看奶奶又要跟她媽來勁，趕緊岔開話題，道：“對了媽，你和三姐回來時候註意到了嗎？咱家院墻邊的老樹，恁粗的大樹幹折了。”
文秀雲想起這茬就別扭，道：“不知哪家孩子那麽淘，沒事糟盡老樹幹啥，它歲數比我和你爸都大了。”
“不是哪家的孩子，我回來時剛好起風，風刮斷的。”
三丫噗嗤笑道：“胡扯，往常風刮的比今兒還邪乎它咋沒斷？我看就是你弄斷的，怕挨罵才說是風刮斷的！”
四丫笑道：“三姐你動動腦子再說話，那麽高的樹，冰天凍地的，我犯得上蹬梯爬高鼓搗它嘛，當柴火都不好燒。”
張老太太摸牌的手頓住，喃喃道：“風不邪乎，事兒邪乎。”
四丫沒聽清，剛要讓奶奶再說一遍，就聽哐啷一聲，嚇得娘幾個一激靈。
“咋回事，快出去瞅瞅！”
老的少的出了屋，就見小屋窗戶被砸的稀碎，玻璃片子掉滿地，大西北風嗚嗚的往屋子裏灌。
“給我開門。”
張二丫的聲音不大，卻足以讓屋外的幾人聽得清楚。
“給我開門，我不是你們老張家的人。”
“給我開門，開門！我要去找袁震！開門！你們憑什麽關著我！開門！”
張老太太的火蹭蹭往上冒，從身上翻找鑰匙，道：“三丫，去把火筷子給我拿來！”一時著急找不見鑰匙，便走到窗口，指著屋子裏面罵：“我今天打不死你！老張家沒有你這麽沒羞沒臊的閨女！袁震袁震，還想著袁震呢！你把他當寶，他把你當狗屁！他要心裏有你，咋不說讓他爸媽過來相看你？！不來看你就算了，咱家有電話也不說打個電話問問你的情況！說白了就是人家壓根沒跟自己爸媽提過你！想用幾件衣裳幾盒破雪花膏把你糊弄到手！到時候你們兩人一上炕，看人袁震還稀罕搭你不！”
文秀雲又氣又急，跺著腳道：“二丫，你到底要咋樣啊！你咋這麽不懂事！你是不是想氣死媽才甘心！”
老張家正準備攘內，外患又來了。
單薄的木板門被拍的山響，沒等四丫去開門，一眾人已經撞開門闖進來了，帶頭的人老張家都認得，正是李三元。
“哎呦不得了了，來人抄家啦！”張老太太見這陣仗腿都軟了，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喊。
“嘿呀瞧您說的，誰抄您家啦。這是咋回事啊？窗戶咋碎了？”李三元笑呵呵的繞過碎玻璃，慢慢悠悠的朝四丫走去。
文秀雲把四丫護在身後，警惕的看著他，大著膽子道：“李三元，你們這是幹啥？憑啥闖我們家？！”
“嬸子別怕，是我們工商局的人來跟你調查一下情況。”
四丫躲在文秀雲身後打量李三元帶來的這幫人，穿衣打扮氣質確實是給公家辦事的，而非哪找來的小混混。看來李三元是有備而來啊……
“李三元！你、你不能這麽欺負人……”三丫眼含淚珠看著李三元，手裏緊緊攥著火筷子，手足無措的模樣可憐又可愛。
李三元淡淡看三丫一眼，眼神裏無半點兒情誼，“三丫妹，我可不敢欺負你們，不過公事公辦罷了。”說完對四丫招招手，道：“四丫，乖，來三元哥這。”
四丫看也不看李三元，眼神在工商局的人身上掃了一圈，最終停留在一個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身上，對他笑道：“叔叔，你們來調查什麽情況？”她沒判斷錯的話，中年男人才是說話主事的那個。
中年男人見她一個小丫頭倒比大人鎮定，很給面子答道：“你母親在三水鎮擺地攤違規經營，有沒有這麽個事？”
張老太太一聽，立刻道：“那您可找錯人啦！攤主是我們村的韓高粱，我兒媳婦就是給他看攤的！秀雲，你快跟公家人說清楚啊！”
文秀雲吱唔著不敢說話，張老太太還不知道內情，她和韓高粱是合夥人，黑紙白字簽了合同，她就是想甩也甩不幹凈責任，更何況韓高粱一家對她那麽好，她不能這麽辦事。
中年男人不耐煩道：“我不管你們是雇傭關系還是啥關系，群眾反應擺攤的人是小王村的文秀雲，我們就只找文秀雲。”
“哎呀當官的不講理，老百姓沒活路啦！嗚嗚嗚！”張老太太躺在地上撒潑打滾。
文秀雲被張老太太這麽一攪和腦子更亂了，她一邊拉婆婆，一邊向中年男人求情道：“我都好長時間沒擺攤了，您看能不能讓我認個錯，寫個檢查……”
“嬸子，這可不是認錯寫檢查就能完事兒的。不過……”李三元看向四丫，故意賣個關子，他不信這時候張四丫還不來服軟求他。
“叔叔，是有這麽個事。”四丫依舊連個眼神都沒給李三元，她向中年男人走了兩步，道：“既然我們違規擺攤了，您就照章辦事，我們絕無二話，積極配合您的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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